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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統的鉆石行業可能迎來真正的劇變。 

       據彭博社報道，為應對需求疲軟，全球最大鉆石供應商De Beers戴比爾斯主動下調了低質量鉆石的價格，這類鉆石原石的重量在2到4克拉之間，拋光后可切割成約為原石一半大小的鉆石，主要用于制造主流婚戒產品。

       在過去一年里，戴比爾斯已主動將該類鉆石的價格下調了40%以上，其中包括在7月份將價格下調逾15%，引發行業的密切關注。 

       2022年6月，戴比爾斯低質量鉆石的價格約為每克拉1400美元。到今年7月，價格已降至每克拉約850美元。而且可能還會有更大的下降空間，因為這些鉆石的價格仍比二級市場高出10%。

       除了調整價格，以往在交易中擁有絕對話語權的戴比爾斯甚至開始“照顧”采購商，留給他們更多回旋余地。據熟悉情況的人士稱，戴比爾斯允許他們在今年余下的時間里推遲多達50%的1克拉以上鉆石的合同采購。 

       戴比爾斯是毛坯鉆石市場的壟斷者，至今享有極高的行業話語權。以往按照慣例，在戴比爾斯舉辦的每年10次訂貨會上，采購商具體說明他們想要的鉆石數量和類型后，必須需要按照戴比爾斯設定的價格全部購買，而且無論鉆石質量如何，采購商都要接受。 

       早在2018年底，戴比爾斯就開始允許采購商暫緩購買小型鉆石。但是采購商們表示，戴比爾斯通常將大幅降價作為最后的手段，而近期產品價格下跌的幅度是史無前例的。 

       據時尚商業快訊數據，今年上半年，戴比爾斯利潤驟降60%以上至3.47億美元，其鉆石平均售價從每克拉213美元降至每克拉163美元，8月份創下了年內最低的銷售紀錄。 

       實驗室培育鉆石長期被天然鉆石行業視為威脅，前者不僅提供更廉價的替代品，也沒有鉆石采礦業所面臨的環境或社會問題。 

       市場爭議的焦點是，天然鉆石價格下跌究竟歸咎于實驗室培育鉆石，還是宏觀經濟導致的市場需求下降。此外，鉆石價格下跌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 

       戴比爾斯堅稱，目前的價格疲軟是由于市場需求的自然下滑，因為在疫情期間，被迫居家的消費者推動鉆石價格飆升，并且價格較低的訂婚戒指在市場變化中本就容易受到沖擊。戴比爾斯鉆石貿易業務主管Paul Rowley表示，不可否認的是，實驗室培育鉆石的確帶來了一些蠶食現象，但真正的問題應該是宏觀經濟。 

       有分析認為，疫情之后，由于美國消費者重新開始在旅行和體驗上揮霍無度，通脹壓力提高生活成本，導致消費者對鉆石需求全面減弱，特別是一克拉或兩克拉單顆鉆石戒指特別暢銷的美國市場，越來越多美國消費者選擇用實驗室培育的鉆石作為訂婚戒指的替代品。 

       市場目前最擔心的是，天然鉆石市場需求的急劇下降可能代表著一種永久性的變化，眼下受影響的細分市場是價格相對較低的2~4克拉原石，未來實驗室培育鉆石或許最終會侵蝕更昂貴、大克拉數、利潤更可觀的鉆石市場，而這類鉆石通常由亞洲消費者購買。

       據國際鉆石發展協會IGDA三年前發布的研究報告已經顯示，有66%的千禧一代表示在購買婚戒時會考慮實驗室培育鉆石。這一數字無疑正繼續提升。 

       另一個證據是，實驗室培育鉆石在印度鉆石出口中所占的份額不斷飆升。6月，實驗室培育鉆石約占印度鉆石出口的9%，而五年前這一比例約為1%。全球約90%的鉆石都是在印度切割和拋光的，因此這一數字幾乎概括了當前全球鉆石市場的情況。 

       根據Liberum Capital Markets的數據，鑒于實驗室培育鉆石成本低，售價倍率高，這意味著目前市場上流通的大約25%至35%的鉆石都是實驗室培育鉆石。

       大約五年前，實驗室培育鉆石的售價還是天然鉆石的80%，但隨著零售商以越來越低的價格銷售，以及制造成本的下降，現在的售價僅為五分之一。僅在今年，實驗室培育鉆石在批發市場上的價格就下降了一半以上。 

       這在某種程度上是鉆石壟斷者的陰謀。戴比爾斯近年來試圖對天然鉆石和實驗室培育鉆石的價值做出區分，盡管二者的物理結構是完全相同的。 

       戴比爾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著力把實驗室培育鉆石的價格“打”下來。

       為此，戴比爾斯出人意料地親自涉足實驗室培育鉆石市場，于2018年正式推出人造珠寶品牌Lightbox，并宣布格雷沙姆工廠計劃。這家位于美國俄勒岡州格雷沙姆的工廠每年生產約20萬克拉的實驗室種植鉆石，使其人造鉆石的生產能力提高約10倍。 

       Lightbox品牌銷售的格雷沙姆寶石，每克拉售價僅為800美元。一顆類似的天然鉆石可能會達到每克拉3000美元到6000美元之間。相關技術進步使得實驗室培育的鉆石與天然鉆石基本沒有區別。實驗室可以用先進的設備來分辨，但肉眼根本無法分辨。Lightbox的人造鉆石上有一個使用放大鏡才能看到的微小標志以示區別。 

       Lightbox的首席執行官Steve Coe直言，“只有實驗室培育鉆石才能真正創造較大的增長機會，因為它讓消費者更頻繁地購買鉆石。” 

       現在看來，戴比爾斯下了一招險棋。它或許認為，如果營銷得當，品牌依然能在消費者心目中把兩者區隔開來，同時享受兩個市場的回報。人類一直渴望稀有的、有價值的、美麗的東西，所以人們對天然鉆石的需求會繼續存在，只是份額有所調整。 

       該巨頭希望人們繼續為特殊節點購買天然鉆石，如訂婚或重要的周年紀念日，而將人造鉆石用于日常生活中。人造鉆石可能是消費者每個生日都可以擁有的東西，而不是重要的生日才能購買。

       有鉆石行業分析師表示，實驗室培育的紅寶石、祖母綠和藍寶石已經存在了數十年，而且價格差距仍然很大，但依然沒有影響市場。例如一顆人造祖母綠的價格可能是100美元，而天然祖母綠可能會賣到4000到6000美元，光是價格就足以讓產品在消費者心目中形成差異化。 

       但是面對如今愈發精明的消費者，要說服他們即使二者看起來一樣，但它們是不同的，這看起來越來越像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近年來消費者購買鉆石的理由正在發生改變。隨著婚姻觀念的變化，或許人們對真愛與婚姻依然向往，但是相比依靠外物他們更傾向于相信自己，鉆石在很多人眼中已失去了真愛永恒的魔力。消費者對鉆石的需求也從最初的婚慶鉆戒為主逐漸升級到整體的形象搭配階段，鉆石的內涵也逐步從愛情衍生至時尚與自我犒賞。 

       但是自我犒賞的核心恰恰在于年輕消費者的個性化選擇，他們反感理念的灌輸，意味著鉆石消費逐漸失去了剛性需求的必要性。曾經鉆石是婚戀文化唯一的必需品，而如今消費者自我犒賞的需求會被多樣化的珠寶產品分流。 

       紅寶石、鉆石、藍寶石和祖母綠被稱為世界四大寶石。即便紅寶石的價格漲幅超過鉆石，鉆石在大多數人中知名度依然最高，這得益于戴比爾斯對鉆石情感價值的深入挖掘。鉆石代表真愛永恒并非天生，而是戴比爾斯在上世紀初為鉆石選擇的最恰當的營銷策略。 

       也就是說，在眾多稀有寶石中，鉆石對于情感價值的依賴更高。實驗室培育鉆石的出現，恰逢消費市場觀念的變化，使得天然鉆石此前由情感價值支撐的高溢價體系，面臨被逐漸消解的可能性。 

       況且，隨著社交媒體信息傳播的逐漸發達，年輕消費者逐漸認清鉆石行業這是一個由礦工、商人和貿易商組成的不透明世界，巨頭對行業的控制超出想象，人們越來越不愿意為這種信息差買單。 

       Paul Rowley表示，公司預計實驗室培育鉆石的價格將繼續下跌，隨著供應量的增加，實驗室培育鉆石的價格會觸底，并維持在一個水平。這樣一來，天然鉆石和實驗室培育鉆石之間的價格差距應該會更大，從而有助于區分這兩種產品。 

       他認為，從長遠來看，它不會與婚慶需求的天然鉆石競爭，因為它太便宜了。歸根結底，它們是不同的產品，天然鉆石的稀有性無可取代。 

       然而戴比爾斯如今對于天然鉆石和實驗室培育鉆石使用場景的區分，仍然經不起推敲。天然鉆石除了稀缺性，缺乏能與消費者達成共鳴的情感價值，僅憑原料的稀缺性，很難構建一個足夠有吸引力的品牌故事，來刺激消費者購買。而鉆石的稀缺性也大部分時候未能支持二級市場上的價格，市面上大部分品相普通、克拉數不大的鉆石往往很難保值。 

       據界面新聞報道，在鉆石最大消費國美國，2023年上半年鉆石首飾銷量較去年同期下跌9.7%，遠超全品類珠寶5.9%的跌幅。2022年，中國市場鉆石珠寶在全珠寶品類中市場份額占比也由一年前的14%下跌至11%。 

       比起控制供給，這個傳統行業在情感價值的當代化升級上投入的精力明顯不足，至今仍然沒有抓住當今消費者的心態。甚至在邁出量產實驗室培育鉆石這一步之前，鉆石巨頭戴比爾斯也沒有對二者的情感價值進行清晰分層。僅僅依靠價格區分，低估了消費者的理性。 

       此舉十分危險，最終的結果可能是自毀根基，傷害鉆石的整體價值，帶來行業價格的集體暴跌，如今天然鉆石和實驗室培育鉆石價格齊齊下跌可能就是前奏。 

       這種價值回歸或許也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是壟斷性巨頭也螳臂當車。鉆石再耐磨再閃耀，它只是珠寶市場中一種消費品。